科比：最后的孤独症患者
题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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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秋末，整个篮球世界都在被科比-布莱恩特刷屏。微博、朋友圈、虎扑、知乎、腾讯体育，一时间数以亿计的人卷入了这场实时风暴。在我所有关于体育的记忆里，类似这样全民骚动的场面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2001年秋天，迈克尔-篮球之神-乔丹宣布复出；一次是2002年夏天，迈克-泰森和伦诺克斯-刘易斯的那场“世纪大战”。时光流转，十几年恍惚一掠，报纸、杂志、DVD已然如远古时代的出土物一般，早早被搁置于记忆的博物馆里。2015年，你可以在移动互联网上找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在一百种表情里挑选，然后发送给你的微信好友。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并没有因此推进哪怕那么一点点。人生苦短，没必要的争执和讨论却越来越多。直到科比-布莱恩特在和勇士队的比赛里14投1中、仅仅得到4分之后，人们却罕见地达成了某种共识。杨毅在他的公众号里说，这是世界上最凄凉的终老。年少时带我一起打篮球的启蒙老师在最近的一条微博中这样写道：看着如今的24号这样打球，心里满是心疼和感伤。篮球世界一时间弥漫着肃穆而凝重的气氛，好像大家早已预备好足够的悲伤，以便随时迎接某种突如其来的不幸。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偏执、激进、好胜的37岁中年人，一个可能是职业体育界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孤独症患者。
好吧，科比，我必须承认，我从来都是一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科黑”。2001年总决赛，我是费城76人和阿伦-艾弗森的死忠粉丝，我为你和奥尼尔的每一个进球喝倒彩。2004年夏天OK组合散伙，我满是落井下石的开心。你和火箭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希望最后的赢家是麦迪而不是你，尽管你关键时刻的强硬防守总能让麦迪吃不了兜着走。2010年总决赛第7场，我对你更是恨之入骨，因为你亲手摧毁了加内特、雷阿伦和皮尔斯最后一次夺冠机会。即便是你在和猛龙的比赛里拿下骇人听闻的81分，我也仍是不屑一顾：这种极端自私的个人英雄主义算得了什么？
好吧，科比，我现在终于承认，当我走过轻狂的少年时代、开始步入社会和职场、开始独自一人面对人生的种种复杂和未知时，我意识到，我当初的种种认识是多么幼稚和肤浅。在你的职业生涯里，和公牛、奇才时期的乔丹有过针锋相对的单挑，面对过艾弗森、邓肯、卡特和麦迪的轮番挑战，给詹姆斯、安东尼、杜兰特这些后生们树立了绝佳的职业榜样。你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得到了能够得到的一切：总冠军、MVP、最佳阵容、得分王……这即便算不上心灵鸡汤和屌丝逆袭，也足够正面和励志了吧？可我竟然对此熟视无睹，就这样漠然地看着一代传奇在岁月的指尖上溜走。至于个人英雄主义，这难道不应该被歌颂吗？我们可以容忍自己的大脑被应试教育和老一辈的人生指南一遍又一遍地蹂躏，却不愿意花上两个小时专注地看一场酣畅淋漓的个人表演？
这些都罢。对于科比-布莱恩特，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在于，对于他的伟大，我从未真正地尊敬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我的狭隘和无知：我可以不喜欢他的比赛方式、不喜欢他的投篮选择、不喜欢他固执的性格、甚至单纯的不喜欢他进球后猛咬球衣的表情，但我至少应该尊敬他——因为他确实做到了一些事情。把这个世界简单地分为“喜欢”和“不喜欢”，然后一味地沉浸在那个“喜欢”的世界里，是一种最傻逼的自娱自乐。这个道理如此浅显，我却花了10年时间才明白。
科比不是乔丹，也比不了乔丹。乔丹最后一个赛季时已经40岁，但仍然足够淡定从容，举手投足之间，王者之气尽显，所到之处，万人空巷、顶礼膜拜。科比却说，客场的球迷们，你们尽情地嘘我把，这样才能激发我的斗志。科比的一生，是从不屈服的一生，是对全世界疯狂打脸的一生。当赛季第一场比赛他把最后一攻让给路易斯-威廉姆斯之后，所有人都在说，科比是真老了、没斗志了，不是以前的那个科比了，连最后一投也不敢了。而在今天客场对开拓者的比赛里，你就会看到他在波特兰漫天的嘘声里，一次次地要球，一次次地单挑，像个18岁少年斗气似的疯狂出手，狠劲不减当年，好像在说，我不出手，只不过是我自己不想出手罢了。
毫无疑问，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的“科比时刻”。这可能是98年纽约全明星赛上他叫嚣着让卡尔-马龙走开，以便和乔丹拉开一对一。这也可能是2005年他三节飙下62分，而对面的小牛全队才得到61分。可能是骑扣新秀德怀特-霍华德后喊道，“小子，欢迎来到NBA！”但对我来说，这个时刻是：在科比砍下81分的若干年后，有人问及贾伦-罗斯那场比赛科比有没有对他喷垃圾话，他这样回答道，“科比整场比赛一个单词也没说。他甚至都没有锤过一次胸。喵了个咪的，他就这样干翻、蹂躏、血虐、践踏、撕碎了我们。”这TMD真是……酷啊。
1998年，乔丹在芝加哥退役时，一个问题被反复提及：当MJ离开这间屋子（NBA）后，这个屋子会变成什么样？那一年，科比不过20岁，他用实际表现回答了这个问题：迈克尔走了，我的时代来临了。也许再过一年，在2016年的夏天， 这个问题便会摆在每一个经历过科比时代的篮球迷面前：当科比离开这间屋子之后，这个屋子又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已经看到了如日中天的库里，看到了激情四射的威斯布鲁克，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戴维斯和维金斯，但遗憾的是，对于我们这批80后来说，当科比离开这间屋子之后，这个屋子再发生什么，好像也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科比，直到我敲下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也没有真正地喜欢过你。但我清楚地知道，当你退役之后，我会怀念你的。就像怀念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代一样，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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